【省拟】山东。
山东不像个农村人,却又实打实的是个农村人。他生的周正且高大,穿的简洁而干净,他的血脉是五千里奔流的黄河,骨中拥有骄傲与倔强,却又时刻谨记作为孔孟之乡的责任与谦卑。自五千年前被称为齐鲁,余下二十二位兄弟姐妹就称他一句“鲁爷”。
鲁爷看上去文质彬彬,穿着一身儿中山装,一板一眼不忘作为礼仪之乡的责任,却是个骨里骄傲且坚强、子孙辈出将才的地方。古时有辛稼轩,民国有张荩臣。当行至穷途之时,还能去把关东闯一闯。——谁让他养活子孙的,是几千年来奔流不息的黄河呢。
鲁爷是个家乡十里不同音的地方,这个山头和那个山头、这个村与隔壁村的乡音都不一定相同,偶时有子孙会吵嚷,觉得自己才是正统的乡话。鲁爷从来不恼,他总是撑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笑眯眯去瞧,他知道,反正最后大家还是萝卜白菜互送一筐。承了鲁爷的性子,子孙都是一群是相当好客的人。无聊的时候走亲串门儿是村子里约定俗成的事儿,搓搓麻将走走棋,鲁爷有的时候出个门儿,人都扯着他直往家里拽。
“多个人多双筷子嘛!”
鲁爷话不多,倒是喜欢哼曲沂蒙山小调。子孙更是没几个人没听过鲁爷哼这曲儿的,那是每个鲁家人都会唱的小歌。鲁家人都晓得“沂蒙六姐妹”,毕竟他们心里和六朵姐妹花一样的,深爱着这个家乡。那些擦着枪的年岁里,鲁爷就这么受着炮火和子弹的摧残,然后在这七十年里慢慢养伤。现在呀,这儿是一片“好山好水好地方”。
鲁爷的目光深邃,他有时会撑着下颌,和着海盐味道的浪,去回望过往千年的时光。鲁爷喜欢少说话多做事儿,也因为他不爱说话,便确实没少受委屈,也没少受诋毁。但他通常会抬起被晒的略黑的眼皮儿疑惑的看着那些家伙,然后轻嗤一声拂袖而去。他想,本也不必与庸者同讲。
鲁爷家不算大富大贵,却也算是过上了小康。他不是慷慨非常,嘴上也不爱多讲,却是实打实的去帮别的地方。喏,你看嘛——他微笑着眯眸坐在自家院儿里,遮盖在脸上的蒲扇上,映着的是自雪松针叶缝隙间洒下细碎的光。冬日里好不容易下的一层薄雪早被第二日升起的太阳融了去,身后的子孙辈正在踩着雪泥裹着棉衣捣鼓粮仓。鲁爷说,留咱自个儿够用的就行,其余的都送给病着的兄弟。
“嗨,好赖是一家人。”
偶时有兄弟姐妹的子孙辈会小声问一句“那他们会吃大葱吗?”的时候,鲁爷通常会敲着手里朴素的水烟袋歪着脑袋想一想。
“俺是吃的。”鲁爷擎着水烟袋的手顿了顿,歪着头眯着眼望着提问的人,抚着方生出来的胡茬儿憨厚大笑,“不过,咱的子孙有他们自己的想法。若你来俺这做客,他们多半会用葱烧海参招待你,而不是大葱蘸酱。”